黃土高原的風里,總裹挾著兩種氣息——土地的厚重與生命的倔強。苦果老師,這位扎根黃土地的農民作家,便如同一株在溝壑中生長的酸棗樹,將半生的苦澀與甘甜都釀進了詩行與文字里。近日,西安外國語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學院暑期“三下鄉”實踐團成員與苦果老師促膝長談,聽他講述筆名背后的故事、創作路上的堅守,以及那份流淌在血脈里的“不了的鄉情”。
圖為苦果老師接受實踐團采訪 杜豫貞攝
從“苦果”到黃土地的一顆果:筆名里的人生況味
“苦果這名字,起初和土地沒關系,只和一段人生有關。”談及筆名的由來,苦果老師笑了,眼角的皺紋里盛著歲月的沉淀。1986年,第一次婚姻的失敗讓他給自己取了“苦果”這個名字,“那時就想,這輩子大概就是顆苦果了”。
在此之前,1984年,他的第一首詩發表在《長安雜志》上,與賈平凹同刊——“他在最前邊,我在最后邊”。這個細節里藏著一個農民作家最初的文學憧憬,“當時就想,哪天能‘翻過來’站在前邊多好”。
四十年過去,這個“排名”未變,但他的文字早已在黃土地上扎下了根。
中途曾有陜西廣播電視臺的主持人建議他改名為“青山”,說“苦果”從玄學上看不夠吉利。他試了三個月,最終還是改了回來:“人都不知道青山是誰了。”如今的“苦果”,早已超越了最初的指向——“我把自己看成黃土地上的一顆果子,由苦變甜,甜過了頭反而會酸。”這種對“苦”的接納與轉化,成了他文字里最動人的底色。
從民辦教師到駕駛員:泥土里長出的創作靈感
“我做過10年民辦教師,后來又當駕駛員,這輩子就沒離開過土地。”苦果老師的人生軌跡始終圍繞著黃土地展開。2008年,他靠開車打工掙的4000多元錢,出版了第一部詩集《不了的鄉情》。“當時覺得自己了不得,還上街自己賣書呢。”
這部詩集的誕生,意外地改寫了他的創作方向。起初他想以《我是你的愛人》為書名——這組詩以男女雙重視角書寫情感與尊重,曾引發讀者熱議。但在銅川作家郭建民的建議下,他最終定名為《不了的鄉情》。
此后,他的創作愈發扎根鄉土:散文集《那年臘月》里,字里行間都是對故鄉的懷舊;小說集《你是天邊一抹霞》雖以愛情為題,卻處處可見鄉村生活的肌理。
他說,“不管是鄉村題材也好,愛情題材也好,他都是有一種真情,他也是有感而發,他不是憑空在那里杜撰。所以說我說這兩個是沒有邊界的。能寫小說他就能寫散文,這個是相通的”
從廣播匣子到短視頻:與時俱進的鄉土聲傳
2007年、2009年,他兩度作為嘉賓做客陜西廣播電視臺,從“聽廣播的人”變成“播廣播的人”,這種身份的轉變讓他感慨萬千。
那時,他的詩歌通過電波傳到果園里、田埂上,“咸陽、銅川種蘋果的老鄉,掛著收音機聽我讀詩,這是多美的事”。時代在變,傳播方式也在變。從最初手寫稿件、用不聯網電腦存U盤到網吧上傳,到后來用手機敲壞5部手機,再到如今入駐抖音、快手、今日頭條,苦果老師的“與時俱進”里藏著對文字的敬畏。“現在我在全民K歌有一萬粉絲,今日頭條是認證作家,西瓜視頻有1.5萬粉絲,總閱讀量119萬了”。
這種“看見”,本質上是對鄉土聲音的堅守。他發現,如今進城的年輕人總懷念“母親做的酸湯面”,拍抖音記錄回鄉的路——“這就是故鄉的情愫,就是這個鄉愁。這個時候就是寫鄉愁的時候。農村題材永遠不會消失。”
從王老九到新一代:農民文學的接力與傳承
“王老九的精神不能丟。”談及陜西農民詩歌的傳承,苦果老師語氣凝重。上世紀50年代,農民詩人王老九用“吃飯想起毛主席,走路想起毛主席”的樸素語言歌頌時代,成為陜西農民詩歌的標桿。后來,李強華拜王老九為師,1983年創建畫鄉詩社,用油印機印出“泥腿子詩刊”;章立發起西北五省農民詩歌大賽,994年成立陜西農民詩歌學會……
“我1983年加入畫鄉詩社,后來在學會當副會長、秘書長。”苦果老師親歷了農民詩歌的起伏,“2007年章立會長去世,學會差點散了,郭建民和我去民間事務管理局重新登記才保住。”如今,學會的公眾號已辦到816期,紙質雜志《陜西農民詩歌交流》仍在刊發新作。
創作的熱情:靈感來了,擋都擋不住
“昨天天熱,一上午就寫出給你們的詩......靈感來了,一氣呵成。”苦果老師的創作熱情從未因年齡減退。他認為,詩歌需要“有一種悲憤”,要有一種“非吐不可”的沖動,“就像岳飛寫《滿江紅》,那是悲憤到了極致”。對年輕人,他的建議實在又懇切:“寫散文、小說可以,寫詩得有點生活的苦與痛,不然就是無病呻吟。”
采訪結束后,他拿出幾本著作分贈眾人。
他是黃土地的一顆果,苦過、甜過,最終把自己釀成了一杯醇厚的酒,醉了故鄉,也醉了每一個念著鄉愁的人。而那份“不了的鄉情”,終究能在他的文字里,找到永遠的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