發布時間:2025-08-12 關注:
來源:社會實踐
暑假里的一個清晨,我踏上了前往沙洲縣抗日民主政府紀念館的路。車窗外,江南的田野泛著新綠,油菜花在微風中搖曳,很難想象八十多年前,這片寧靜的土地曾經歷過怎樣的烽火硝煙。紀念館坐落在張家港市塘橋鎮韓山村,白墻黛瓦的建筑群落隱在蒼翠的松柏間,既保留著江南民居的溫婉,又透著革命遺址的莊嚴。推開那扇鐫刻著“沙洲縣抗日民主政府紀念館”字樣的木門,一段塵封的歷史便在眼前徐徐展開。
展廳入口處,一幅巨大的歷史地圖吸引了我的目光。1941年,日偽軍在蘇南地區實施“清鄉”,抗日根據地遭受嚴重破壞。為凝聚力量、堅持斗爭,中共沙洲縣委根據蘇中區黨委指示,于1941年2月在韓山村成立沙洲縣抗日民主政府,這是蘇州地區最早建立的縣級抗日民主政權之一。
“當時的條件極其艱苦,政府機關沒有固定辦公地點,干部們白天隱蔽在蘆葦蕩,夜晚深入村莊發動群眾。”講解員指著一組場景復原模型說。模型中,幾名身著粗布衣的干部圍坐在油燈下,桌上攤著泛黃的地圖,墻角堆放著簡陋的武器——這便是當年政權運作的真實寫照。在展廳的玻璃柜里,一份1942年的《減租減息布告》格外醒目,泛黃的宣紙上,毛筆字力透紙背,字里行間滿是“還利于民、依靠于民”的初心。
漫步在“政權建設”展區,一張張老照片串聯起那段艱難歲月。從建立區鄉抗日政權、組建地方武裝,到開展統戰工作、推行經濟改革,沙洲縣抗日民主政府在敵人的眼皮底下,硬是筑起了一道堅不可摧的“銅墻鐵壁”。特別令人動容的是“兩面政權”的故事:不少偽保長表面應付日偽軍,暗中卻為抗日隊伍傳遞情報、籌集物資,他們用“白皮紅心”的智慧,在刀尖上守護著百姓的安寧。
“最后一粒米做軍糧,最后一塊布做軍裝,最后一個兒子送戰場”——展廳墻上的這句標語,道出了沙洲百姓與抗日政權的血肉聯系。在“軍民魚水”展區,一組名為《母親的牽掛》的雕塑讓許多參觀者駐足:一位白發老嫗正為年輕的戰士整理衣襟,戰士手中緊握著半截窩頭,眼神里既有不舍,更有堅定。
講解員講述了“紅菱渡”的故事:1943年秋,日軍對沙洲地區進行大“掃蕩”,30余名新四軍傷員被困在長江邊的蘆葦蕩。當地漁民王桂英冒著生命危險,搖著小漁船往返十余次,將傷員轉移到安全地帶。為躲避日軍搜查,她把傷員藏在船艙底部,上面鋪滿紅菱,自己則假裝趕集的農婦應對盤查。如今,“紅菱渡”已成為軍民同心的象征,靜靜流淌的江水,仿佛仍在訴說著這段生死相依的往事。
在“百姓支援”展柜里,幾件實物見證著那段歷史:一只磨得發亮的土陶碗,是村民給游擊隊員送飯時用的;一把缺口的鐮刀,曾為部隊收割過軍糧;一塊補丁摞補丁的棉被,凝結著十多戶村民的心意。最讓人震撼的是一面“擁軍旗”,紅布雖已褪色,但“抗日救亡、軍民一心”八個金字依然耀眼。據記載,這面旗子是1944年春節,韓山村婦女連夜趕制的,她們把自家僅有的紅布拼湊起來,用金粉寫下對子弟兵的祝福。
轉過一個拐角,展廳的氛圍變得凝重起來。“英烈墻”上,密密麻麻鐫刻著200多位烈士的名字,他們中既有縣委書記、區長,也有普通戰士、民兵,最小的年僅16歲。在周水平烈士的遺像前,一段文字讓人淚目:“1942年5月,時任縣抗日民主政府秘書的周水平,為保護群眾轉移,主動暴露自己引開敵人,在彈盡糧絕后跳入江中,被敵人亂槍掃射犧牲,年僅28歲。”
“這些烈士沒有留下后代,甚至沒有一張清晰的照片,但他們用生命換來了今天的和平。”講解員的聲音有些哽咽。在英烈墻的盡頭,一面鮮紅的黨旗格外醒目,許多參觀者自發在此駐足,向英烈三鞠躬。一位白發老人撫摸著墻上父親的名字,喃喃自語:“爹,您看,現在的沙洲多好啊,您的血沒有白流。”
走出紀念館,雨已停了。陽光透過云層灑在廣場上,“抗日烽火映沙洲”紀念碑的剪影格外挺拔。廣場旁的草地上,幾位小學生正在老師的帶領下宣誓,稚嫩的聲音里滿是堅定:“銘記歷史,報效祖國”。不遠處,韓山村的新民居錯落有致,老人們在健身器材上鍛煉,孩子們在追逐嬉戲,一派祥和安寧的景象。
站在歷史與現實的交匯點,我忽然明白:紀念館里的每一件文物、每一段故事,都不僅僅是歷史的見證,更是精神的火炬。沙洲縣抗日民主政府雖然只存在了三年多,但它所孕育的“不畏強敵、團結奮斗、依靠群眾、甘于奉獻”的精神,早已融入這片土地的血脈。如今,這種精神正化作推動發展的強大動力,讓昔日的抗日根據地蛻變為現代化的文明城市。
離開時,紀念館的木門在身后輕輕關上,仿佛在提醒每一位參觀者:銘記歷史,不是為了延續仇恨,而是為了從先輩的奮斗中汲取力量,讓紅色的基因在新時代的沃土上,開出更加絢爛的花朵。